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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1970-1-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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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孙荣轩在城里买了一套房，按揭的。自己每月的工资交了月供，只得靠老婆的工资过活。如此一来，日子就过得紧巴。有时候从老婆手中要钱花，心里真不是滋味。于是他想到一个主意：卖掉祖屋。 |
5 b2 t$ l4 s- s# C* J| 孙荣轩的父母均已过世，乡下的祖屋空着。房子虽说是砖木结构的，但位置还不错，时下正值新农村建设，说不定还能卖个两三万块钱，解解燃眉之急。再说了，没有人住，房子闲着也是一种浪费。 |
' t& |/ b- \: C| 孙荣轩做好打算，于一个周末回到乡下，先找到一个本家堂哥，让他放出售房的消息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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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当天晚上，他把一间房子收拾干净，住了下来。说实在的，到了真要卖房这关头，心里还真是有些舍不得。父母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。这里的山山石石、花花草草他都是那么熟悉。可一旦卖出去，自己家乡的这条根就算彻底断了。想到这些，孙荣轩心里空荡荡的。 |
" E! |" s% A3 j9 H. Z% O: M0 w, J5 l| 忽然，孙荣轩隐约听到西面屋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声。他心头一怵，侧耳去听时，却没有了，可能是听错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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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他翻个身，正要入睡。女人的哭泣声又传来了。这回，他听得很清楚。孙荣轩头皮开始发麻，怎么回事呢？只听那哭泣的女人边哭还边诉说着什么。孙荣轩脑海中浮现出儿时的一幕：自家屋后的那家邻居，男人特别厉害，动不动就打骂女人。那家的女人就像这样哭诉。想到这，孙荣轩不再害怕，安然入睡。 |
3 G. A6 y6 n9 y* c1 c| 第二天早晨，本家堂哥派儿子过来请孙荣轩过去吃早饭。路过屋后，邻居家的院子里竟然满是荒草，门户紧闭，显然很久没有人住了。一问侄子，才知道：这户人家的老两口两、三年前就被接进城里享福去了，院子已经空了很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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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孙荣轩嘴唇发干，心里隐隐发慌。到了堂哥家，他把自己的疑惑告诉堂哥。堂哥笑道：“没事。你如果害怕，今晚就让小三子陪你过去睡。” |
6 b; i- W( K3 t, Y1 ] R- _| 当晚，孙荣轩叫上侄儿小三子一起住到老屋。小三子白天玩累了，一躺下就呼呼入睡。孙荣轩辗转难眠。起初，他注意着西面屋子的动静，可一直没听到什么。快至子夜时分，他正欲朦胧睡去，西面屋子里又传来女人的哭声。孙荣轩一下子紧张了起来。他轻推一下小三子。小三子含混地“嗯”了一声，翻个身又呼呼地睡去了。他试着叫了几声，小三子也不回应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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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孙荣轩本想不去理睬，可是西面屋子里的哭声越来越响。他趴在窗子上一看，西面屋子里有朦胧的灯光射出来，有人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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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孙荣轩壮着胆子下了床，轻轻推开门，来到哭声传出的屋子门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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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只听一个女声哭着说：“我们以后上哪去呀？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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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又有一个苍老的女声道：“是呀，怎么办呀？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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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一个男人安慰道：“别哭了，办法总会有的。” |
7 b' d6 q1 `& R! {| 孙荣轩心想：什么人这么大胆，竟然未经允许住进了我们家。他推门进去。屋子里是一对中年夫妇。男的正在安慰女的。见孙荣轩进来，吓了一跳。 |
. N8 k5 m% _4 Y0 `4 E3 M| 孙荣轩生气地质问道：“你们是什么人？怎么私自住进了我家？” |
% S' a8 S( r5 d& H4 J| 那中年妇女半掩着脸抽泣着：“我们不是人，而是鬼魂……” |
5 u5 h* u; m$ W( e+ X: l' u; {| 鬼魂？孙荣轩仔细一看，果然，这对夫妇脸色苍白，浑身上下竟无一丝人气。他吓得后退几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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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中年男人道：“你不用怕。鬼也有善鬼和恶鬼之分。我们不会害你。我们原来是住在城里的。近几年城里的房价大增。房地产商发了疯似的征地。我们的墓地被夷为平地。我俩无处可去，流落至此。有一对乞丐夫妇将这间空屋租给我们栖身。可是昨天，听说你要卖掉这几间房子。天下之大，我们也再没个去处，恐怕又要过漂泊的日子，所以在此伤心……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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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孙荣轩大着胆子问：“我听见还有一个老妇人的声音，她……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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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J/ g7 L; `0 {& o! c7 D| 孙荣轩一回头，两张苍白的脸猛然出现在他面前，着实吓了他一跳。原来是一对老年鬼夫妇。看看他们似乎也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，孙荣轩心里安然了许多。 |
, ~$ ]$ ^6 @1 R6 j0 ]/ e, c| 老妇人说：“我们夫妇是对面东屋的租户。这两天，你来了，我们被你的阳气所迫，不敢进屋，就躲在这里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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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孙荣轩说：“这屋子是我的。你们说的乞丐夫妇凭什么租给你们？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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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中年男鬼道：“我们来时，乞丐夫妇二人就住在这里。房子转租给我们后，他们就离开了，四处乞讨生活。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的隐情。” |
' v( s; @/ [9 n% Y$ ]| 他们是谁？一对乞丐怎敢转租我的房子？他对男鬼说：“你们可以想法让我见见他们吗？” |
4 K) m# L) S! V1 Y7 n- p6 i( `- R| 中年男鬼为难道：“他们四处行乞，不好找。不过，我们找找看。你明天晚上再来吧。” |
! O; E! a$ f x' D B& O| 这时，天慢慢亮了。两对鬼夫妇的影子慢慢淡了，他们静静地离开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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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孙荣轩疑惑了一天。晚上，他迫不及待地来到西屋。两对鬼夫妇都在。中年男鬼道：“乞丐夫妇我们找到了。但是他们不想见你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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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“为什么？他们是谁？你们带我去吧……”孙荣轩急道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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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四个鬼为难地对视了一下。 |
& j, @. V' k4 v# y, y5 l| “我必须弄清其中的原委。如果你们带我去，我就不卖掉房子，让你们栖身……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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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孙荣轩郑重地点点头。两个男鬼还是有些犹豫，但经不住两个女鬼的催促，只得勉强答应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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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两对鬼夫妇带着孙荣轩向庄子外面走去。穿过一片树林，走过一块田地，来到了一座水泥桥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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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四个鬼向孙荣轩一示意。孙荣轩走向一个没有流水的桥洞。里面果然有一对乞丐夫妇。他正要上前质问，却突然呆住了：乞丐夫妇看他的眼神竟是那么熟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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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他颤声道：“爹，娘。你们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？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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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老两口眼中含着泪水，说：“孩子，这几年你过得好吗？好久没有见你了，我们想你了呀！” |
2 F/ C2 `. f6 `4 p: G6 x& I$ b| 孙荣轩泪流满面：“爹，娘。你们……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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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老年男鬼上前道：“孩子呀，三年前，一场大水冲垮了你爹娘的阴宅。二老无奈，回到了生前的阳宅里，可日子同样过不下去，只得把房子租给我们赚几个钱。他们就这样将就着过日子。今天晚上，我们找到他们时，他们怎么也不来见你，怕你见了难过……” |
1 N! b7 X3 r4 P3 `6 f' W. a( k* g| 中年男鬼说：“你进城了。可也不能忘了祖宗忘了根呀。听你爹娘说，三年来，你一趟老家也没回来过，也没给他老两口上过一次坟呀。你住在城里，你安心吗？人啊……良心啊……” |
6 W: p$ J: w3 S2 O7 T- z6 c, C5 l/ t| 孙荣轩的娘说：“你们别说了。孩子有他的难处，我们不能拖累他呀……” |
$ z( Q% x( _( L/ T! z% F| 孙荣轩愧疚难当，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。多少次了？不知多少次了，他听到父母说这句话。上完大学，自己分到了城里时；自己结婚时；有了孩子时，父母都是这样说的。如今，阴阳两隔，父母依然是这句话。 |
) L% m0 V. u% O| 是呀，爱你的人，即使他做了鬼，也会依然那样地爱着你，依然那样地理解你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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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可是自己呢？自己简直就不是人。每天忙于应酬、忙于工作，从未想起过年过节的时候回来祭奠一下自己的父母。 |
: F# c0 N. M; x4 a+ U5 s| 他知错了，把头深深地叩向那片曾经养育过自己的乡土…… |
* W( l; a( J+ K| 以后几天，孙荣轩回了一趟城，借来一些钱，请人重修了父母的坟墓。坟墓修成那天，他给父母烧了很多很多的纸钱。 |
8 d* b3 S, a: F- l: X| 祖屋他也没卖，不单单因为他对那四个鬼的承诺。他想：如果有一天，自己走到了人生的尽头，让他感到有所羁绊的依然是自家的那座老院子，而不是那间被称为“某单元某号”的水泥笼子。老宅永远系着他的“根”，永远是他灵魂栖息的地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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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12-5-25 19:13:04